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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戰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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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有火從骨子裏一點點燒起來,要一寸寸將她燒成灰燼。

就在幾乎就要妥協的最後關頭,周身的熾熱消失了,有溫涼的水緩緩通過幹枯的喉嚨滋潤著心肺,她漸漸的活了過來。

睜開眼睛,看到的卻是熟悉的司馬洞天的洞頂上鑲嵌成一副星圖的夜明珠,溫潤的光緩緩流轉,帶給人無比安心的韻意。

九離緩緩地閉了閉眼睛,輕輕吐出一口氣,失敗了嗎。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讓你上山來修道麽。”

身側悠悠的響起清墟真人的溫和聲音。

九離手忙腳亂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看到了坐在面前的師尊,張了張嘴,

“師尊..”她想問,你怎麽在這裏。

“回答我。”清墟真人看著她,暗灰色的眸裏滿滿的溫和,卻有著讓人不得不心生敬畏的崇高之意。

倉忙的思索片刻,九離道,“覺得我可憐同情我?”

最初到現在,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因為無關緊要,此刻想想,好像只有這麽一個不是理由的理由。

世界上可憐之人何其多啊。

清墟真人看著她,如同一個長輩看著無知晚輩胡鬧,理解卻不能不嚴厲教導一般。

真人輕輕嘆了口氣,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在很久很久以前,長生宗還沒有分成三個門派的時候,他們的宗主名叫天橫,是一個修道天才。

天橫以一千九百歲的稚齡,成為了一代道宗宗主,在九巍山修行的一千年裏,他總共收了四個徒弟,首徒便是如今的紫薇真人,二徒便是清墟真人,洞陰真人是第四個徒弟,中間排第三的,也是如今長生宗的禁忌,連名字都不能提及的一個人。

重樓。

當年的重樓以赤色下元險險過了兩關,卻在練法寶的時候,在無方界裏整整十四日,最終一無所有的走了出來。

他沒有法寶。

這件事情傳遍了整個長生宗,大家都在嘲笑他,說他根本不是修道之人的料,還是早些下山回家去吧。

可天橫真人在山峰之上遙遙望了他一眼,就決定收下他為徒。

“日後他的成就,遠不是你們所能觸及的。”

當時,天橫真人是這麽說的。

一開始,重樓時刻秉持著真人的教導,不敢辜負他的期望,日夜不停的修行,可他的天賦實在太低了,就這麽過了幾百年,連後入門的洞陰都步入了真人境界,他還在黃階境界苦苦掙紮。

重樓覺得這很不公平,這個世上再沒有人比他更努力了,為什麽偏偏還是他最弱,他日日承受著無數同道中人眼神的嘲諷,最後,他終於不想再忍受了,於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對自己的心魔做了妥協。

天橫真人沒能看到最後自己的預言成真,在他即將羽化飛升為仙的最後關頭,重樓突然闖入,奪走了天橫的護身法器,導致天雷加身之際,無力抵擋,最終一代道宗宗主於那一夜灰飛煙滅,就此散於天地間,不覆存在。

取了天橫法器的重樓,由心魔帶領著,屠殺了長生宗半數弟子,血流成河,而剩下的半數在紫薇、清墟、洞陰的殊死抵抗下,活了下來,重樓離去前,曾於長生宗大門下許下血咒,不屠盡長生宗人,誓不罷休,就是那一刻,重樓便徹底入魔。

之後的紫薇三人,未曾得聞宗主半句交代,於是他們商議,各立為尊,但仍舊是長生宗人。

成魔的重樓修為一日千裏,不久之後便足以抵抗天界的得道仙人,之後的一千多年至今,重樓帶領著他的魔兵們上天入地吃人屠仙無惡不作,是天界的仙君們心頭之大患,卻不知為何,遲遲未見重樓曾來實

現自己的誓言。

。。。。。。。。。。。。。。。。。。。。。

“你很有天賦,也很聰明,若是道心通明,不久之日便能得道升仙,可你太過急功近利,仇恨之心太重,我擔心如此下去,你總有一天會無法克制心魔,最終,淪為重樓一樣的下場。”

縱然是淡泊寧靜如清墟真人,憶起當年那震天動地之場,語調之中也帶起了一絲顫抖,那樣的人,絕不能再出現第二個。

他看著面前不過15歲的九離,雙眼裏還滿是稚嫩,其實還有另一種方法可以杜絕,而他終究是不忍。

聽到最後,九離心中已經察覺到了一些什麽,不安的情緒漸漸爬上心頭,

“師尊,我不會入魔的,你相信我。”

她只是想替父報仇啊,這件事有錯嗎。

清墟卻伸手,點在了九離眉心處的同心石,只要稍許用力,九離這輩子就只能是一個尋常的凡人了。

九離有那麽瞬間的驚慌,她不想失去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可點在眉心處的力道那樣不容置疑,九離的心漸漸沈入了谷底。

原本就是他給的,他若想要拿去,自己又怎麽能拒絕呢,大不了,重新再來吧。

心緒安定,九離幹脆的閉上眼,等候著一切破碎的聲音。

然而,卻忽然感覺到眉心處微微一頓,那只手從落下眉心,帶著法力從她的雙眸前滑過。

刺痛感極快的閃過,緊接著便是暖暖的溫熱漫延開。

“下山去吧。”

清墟收回了手,淡然道。

九離不敢睜眼,害怕睜開眼便是滿眼的血流下來,而她再也看不見了。

她害怕得有些微微顫抖。

“為什麽.......”她想問。

清墟真人的聲音帶著溫和的笑意,

“我賜予你一雙辨別是非的眼睛,日後,你要用它將這世間萬物,看得更清楚一些。”

九離微微一震,雙手緊緊的握成了拳,然後一點點的放開,放開到最後的時候,她睜開了眼睛。

溫熱散去,眼前依舊明亮,清墟真人溫和的神情依舊像是山下剛出籠的白面饅頭,暖暖的填滿人心。

“此時人間突生異變,妖孽橫生,正是你歷練的好時機,除魔衛道之際,望你這在滾滾濁世中,悟透本身,不忘本心。”

震驚過後的九離,心中湧起酸澀。

她端端正正的朝清墟真人磕了一個頭,

“敬遵師尊教誨。”

☆、九尾狐妖

九離下山之後去的第一個地方,是塘棲鎮。

那是自己出生,又長大的地方,憶起當年的十分淒慘,此時舊地重游,難免心生感慨不斷,曾經的家,早已連支離片瓦都不剩了,唯有半人高的雜草叢中,一堆腐爛的稻草散發著陰暗的氣息。

九離在原地,茫然四顧,不過短短5年,就什麽都沒有了。

她甚至都已經找不到娘親安葬的地方。

天色漸暗,沿路兩岸的燈火漸次亮起,就像是潑灑在如墨綢緞上的明紅色光影,滾滾世俗撲面而來,帶著回憶的氣息。

片刻的游離過後,九離想,她應該要先找一個住的地方。

這次下山不知道會待上多久,除了找地方住,她還要想想有什麽法子可以營生,好歹也是長生宗的弟子,雖然不必非要吃飯維生,但總不能流落街頭吧。

漫無目的的在鎮子唯一的一條街道上游蕩,在一陣勝過一陣的喧嘩之中,習慣了山中安靜的九離有些不適應的朝著偏僻的位置走去。

走著走著,就嗅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妖氣。

九離看到了面前不遠處一座院子,院子四周種滿了高至遮天的喬木,透過重重枝葉,能看到屋子裏明亮的燈火,以及從裏面傳出來無比奢靡的歡笑聲。

大門是半掩的,不需要推,就可以走進院子。

唯一的一間屋宇,鏤空木雕的窗戶上覆著魅惑的紅色沙幔,透過朦朧的紅色,正對著窗的是一張數人寬的大床。

一個□□的美姬,正趴在數個男子身上,忘我的吸取著人之精血,而那幾個男子□□正濃滿面癡迷,與那美姬糾纏在一起,渾然不覺死亡正一步步當頭籠罩。

大概是歡樂得忘乎所以,就連自己的妖氣已經四溢都沒發現,狐妖化作的美姬同那幾個男子徹夜玩樂,直至興致滿足,再一個個將他們的陽氣吸盡。

九離眼睜睜看著,想起了自己那早已記不得什麽模樣的爹,唯一的印象就是他的死狀淒慘,骨頭都化作了水,沒有了人形。

滿足的狐妖在床上妖嬈的撫摸著自己白皙粉嫩的軀體,妖媚的朝窗外道,

“可是還沒看夠?那就進來吧。”

狐妖自然知道來人是一個修為尚淺的道士,所以毫無顧忌,以她自己目前的修為,足以殺死她一百遍。

九離祭出長劍,朝面前當頭一斬。

偌大的木窗應聲裂為兩半,裏頭奢靡□□的布置一覽無餘,尤其是那狐妖充滿了誘惑力的白嫩嬌軀。

九離看了未曾看她一眼,冷然道,

“此等骯臟之地,不想臟了我的鞋,還是你自己滾出來吧,今日月色甚佳,是送你入地獄的好時候。”

“哈哈哈哈”狐妖昂首大笑,“小小道士,真是好大的口氣呢。”

“是不是口氣大,出來便知。”

狐妖靠在床邊,把玩著垂落的青絲,舔了口鮮紅的唇角,無比魅惑絲語道,

“正好,這幾個男人看著強壯實則虛得很,我還沒吃飽,想那道士的精血可要比這尋常人的滋補多了呢。”

語音未落,一直隱藏在身後的狐尾在那瞬間沖天而起,於半空中分為九尾,每一尾都攜著強大的氣勢如利刃破空朝九離上下周身九大命脈而去。

第一次下山,遇到的第一只妖,就是妖精中極為厲害的九尾狐妖,九離的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好呢。

只是再厲害的妖,也始終是妖!

狐尾穿過了窗戶,來到了面前,九離嘲諷的冷笑一聲,早有準備的橫劍於身前,一手劃出咒術幻化為屏障,一手長劍揮出帶著淩風破天之勢狠狠斬向面前巨大的狐尾。

只是,她低估了狐妖的道行,厚實的屏障在她面前毫無作用,一只狐尾用力一甩便卡擦一聲碎裂,另外幾只狐尾結合將斬過來的長劍死死纏住,朝著墻角狠狠的一甩。

尚且來不及反應,那強大的力道帶著九離撞上墻角,再咚的一聲落在地上,壓碎了那角落裏擺放的古木書架。

九離掙紮著爬起來,再想要運氣時,便血氣翻湧逆行至喉嚨,張嘴噴出一口血來。

“哈哈哈。”狐妖微微搖晃著自己巨大的尾巴,得意道,“小道士,我看你就還是乖乖的走到我嘴邊來吧,就你這點修為,再掙紮也不過是白白受罪罷了,何必呢。”

狐妖朝九離拋來一個媚眼,隨著那媚眼而來的是狐族與生俱來的魅惑之術,尋常凡人如何抵擋得住一個有著數百年道行的狐妖魅惑。

這時的九離,吐血過後,忽然發現心口處有一股涼涼的柔和氣息緩緩鋪散開來,所到之處,焦躁湧動的氣血竟然緩緩平和下來。

前幾日的夜裏,九離無意之中取出了玉簫,然後忽然間想起了君洛師兄送他的《良宵引》,這本書總共七章,每一章又分為七小節,每一個小節都是一道心法,以簫為引,吹出來的便是術法,與劍不同,劍強在攻,弱於單,而簫曲一出,便是鋪天蓋地無孔不入的天羅地網,可攻,可守,可封,可禦。

只是愈強的術法,修煉起來便愈難,九離心思焦躁,勉強也只練了一小節,卻沒想到,此刻就有了回應。

玉簫感應到了傷害,促發了它的治愈功能,自發在體內治療著自己的內傷,細細密密,溫溫柔柔,如春風細雨,潤物無聲。

可此刻,並不是療傷的時候呢。

毫無耐心的狐妖此刻正催使著九尾再次朝九離而來,眼看妖氣當前,九離勾唇一笑。

長劍橫空,劃破自己的掌心,師兄曾說過,修道之人的鮮血便是對付妖精最好的利器。

血染紅了長劍,爆發出強烈的殺氣,隨即懸空至頭頂,分化成七道劍影,七殺劍法,是長生宗劍法中威力最大的劍術,需要強大的自我意識方能控制,稍有不慎就會走火入魔。

沾了血的七道劍氣朝著空中飛速而來的狐尾疾馳而去,這時,九離的左手將早已祭出的玉簫握在了手心裏,長劍飛出的剎那,玉簫置於唇下,《良宵引》第一章第一節之明君心,寥寥而出,纏綿惆悵的曲調在空中化作細細密密的陣法,將狐妖困在當下。

帶著血氣的長劍在同一刻穿透了狐妖沒來得及避開的七條狐尾中,其中一條被劍狠狠的釘在了墻上,有血為咒,它無法掙脫,

除非自斷一尾。

狐妖一聲尖嘯,雪白的毛茸茸的大尾巴瞬間被染得血跡斑斑,劇痛讓她不得不化為原型,暴怒而起,掙斷了被釘住的那只尾巴,紅著一雙眼,全力朝著九離撲來,卻被以玉簫布下的陣法困在原地。

可它拼盡全力地一撲,讓九離手中的玉簫劇烈的震動,險些失手掉落,好在她及時咬破舌尖,帶著血氣的真氣透過玉簫,將白凈的簫□□染成了淡淡的紅色,漫延而出的曲調威力更甚,隨著九離的意念化作一只網,將狐妖緊緊的鎖在中間,簫音帶著毀滅的力量直逼入狐妖的雙耳,灌於其腦海之中,摧毀著它的意志。

狐妖費勁了力氣,也無法逃出簫聲的控制,一雙妖眸血色正濃,死死的盯著九離。

簫曲一節終了,便周而覆始,九離一遍遍吹著曲子,壓迫的陣法將狐妖鎮得渾身汗毛根根豎起。

狐妖一聲怒吼,不甘心的撲騰而其,它張大了嘴巴,從體內吐出了內丹,渾圓的內單是赤紅色,匯聚著這只狐妖數百年的修為,帶著無窮的力量於半空中劇烈一震,陣法受到了巨大的壓迫,九離手中的長簫也隨之陡然一震,裂出了一道紋路來,簫音驟停,那陣法也瞬間煙消雲散。

脫困的狐妖血紅的雙眸中閃著得意,催使著內丹散發出濃郁的妖氣將九離困住,它在其後變化得無比巨大,張大了嘴巴,要將九離當頭一口吞下肚去。

驚慌的九離在最後一刻,冷然一笑。

真是要感謝月長情那九場打鬥的歷練,讓她將一心而用運用得淋漓盡致,自那狐妖自斷一尾將她的劍留於墻上之後,那支劍便時刻準備著給狐妖來致命一擊。

此刻,內丹當空,她以自己為餌,引得狐妖一心想著要吞她入腹,再沒有比這最好的時候了。

感覺到狐妖嘴裏噴出的陰沈妖氣已經到了面前,九離閉目,以心為道,墻上與她同心的長劍順應她意,帶著她所有的真氣破空而來,不避不讓直中那顆赤紅的內丹中心。

四周頓時一片寂靜,只聽得到卡擦一聲,劍尖刺中了內丹,瓷器碎裂的聲音從內丹上傳來,而後狐妖一聲哀嚎,巨大的聲音在那瞬間縮成尋常狐貍大小,她掙紮著想要將內丹吞回肚子裏,卻已經晚了。

內丹在半空中一點點裂開,極快的便化成了碎片,沒等狐妖跳起來張嘴去吞,就已經煙消雲散絲毫不剩了。

失了內丹的狐妖跌落在地上,絕望的嘶鳴,它狠狠的盯著九離,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如此狠毒,我與你無冤無仇。”

九離冷冷的看著它,

“你這數百年裏害死了多少個人可還記得清?我不過是替天行道,替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報仇而已。”

狐妖伏在地上,朝九離怒聲道,“你們這些臭道士,一個個滿口的仁義道德,全是自欺欺人的虛偽,你方才若是早一些出手,這幾個人並不至於落得如此,如此看來,你們這些人同我等又有何區別。”

九離收回自己的劍,“只有那些心有邪念的人才會被你的妖術侵體,丟了小命仍不自知,這種人就算救了也必然活不長久,又何必要救,”

九離直直的看著狐妖,“我問你,十年前住在鎮子西邊的林十錦,可是你殺死的。”

“是又如何,臭道士,我詛咒你總有一天要下地獄。”狐妖嘶吼著。

九離最後看了她一眼,無比冷靜道,

“我與你相反,我希望你若是來生還要當個妖,就好好的呆在山裏修行吧,以人類精血轉化為道行,是註定活不長的。”

皓月當空,九離雙手結印,化出一道天火落於狐妖血跡斑斑的白毛之上,

“就如這一生。”

青綠色的火焰砰的一聲燒了起來,狐妖的哀嚎漸漸削弱,直至最後一點火星也徹底湮滅,原本的狐妖,幾百年的道行,只餘一灘灰色的印跡,其餘的,便什麽都不剩下了。

陡然昏暗的小院子,四周原本遮天的喬木也在那一刻盡數消失不見,露出了破敗的院子本來面目。

九離轉身離開,腳下卻陡然一軟,險些就摔倒在了地上。

為了消滅這個狐妖,九離受了很重的內傷,此刻已經是強弩之末。

轉身走了幾步,這時,一道身影從半空中落下,站在了九離面前。

那道微風讓九離重傷的身體又是一晃,好在那人及時的伸手扶住了她。

熟悉的氣息迎面而來,九離擡頭,看著近在咫尺的月長情,心中仿佛有野火燒了起來,逐漸沸騰。

“我來晚了。”

☆、何為情

回到長生門的月長情,見了紫薇真人,臨危受命。

“近日我夜觀星圖,推演出人間大劫在即,冥魔妖三界打破了六道平衡,在人間破出了一道裂隙,若是這裂隙不早日封印住,就會有無數的妖魔鬼怪來到人間禍害世人,如今我們尚且不知這裂隙位於何處,你需盡早下山探出裂隙位置,將其封印住,有何異變,即刻通知我等。”

月長情下山一路滅妖一路尋找,感應到這裏有妖氣突生便匆匆趕來,卻有些晚了,九離已經殺了它。

心中的野火將九離的眼前燒的有些朦朧,她並沒有第一時間拉開扶住自己的那只手,反而微微靠近了看著他,恍恍惚惚的看著,

“月長情?你如此冷漠無情的一個人,為何會叫長情呢?究竟什麽才是情?我爹喜歡我娘,費勁心思娶了她,這是情,可後來他喜歡上一個妖精,為之費盡心機地拋棄我娘,這也是情吧?我爹為了他的情死了,我娘也為了她的情死了,情究竟是什麽,什麽是情?究竟是美酒,還是□□?你這麽厲害,你肯定知道,你告訴我啊,什麽是情?”

九離搖搖晃晃,恍恍惚惚,卻固執不放。

月長情看著她,極為難得的皺了皺眉心,她把他問倒了,什麽是情,他不知道,情又是什麽,他也不知道,他這三百年的歲月裏,曾有無數的人跟他說過情,可至今他也不知道那究竟什麽。

此刻九離固執的追問,讓月長情第一次開始思索這個問題,什麽是情呢。

可他剛剛才開始思考,就頓住了。

他一點點睜大了眼睛。

久久沒有得到回應的九離,忽然間踮起了腳尖,猛然靠近,於萬千月華裏,張嘴咬住了他單薄的唇,溫潤觸感,就好像是在心底埋下一顆不知名的種子,隱隱約約的心悸,紛紛擾擾的觸動,剎那間好像周圍的一切都變得虛無,僅剩下面前九離雙眸微閉,有些顫抖的睫毛如蝴蝶起舞,如花兒盛開。

他又聞到了那不知名的花香,淡雅芬芳,有那麽一瞬間,仿若不知置身於何處。

只是,這些覆雜的情緒在片刻之後就盡數消失不見,月長情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恢覆成往日的淡漠如水。

透過九離的唇,他探到她體內沸騰的正是那狐妖中在她身上的魅惑之術,重傷之下,才使得她無法控制自己。

他嘆了口氣,伸手在九離頭頂輕輕一拂,九離便就此昏睡過去,失去了意識。

。。。。。。。。。。。。。。。。。。。。。。。。。。。

九離做了一個夢,她親手殺了那只狐妖,替爹和娘親報了仇,在夢裏,她還見到了月長情,一時沖動之下還親了他一口。

以至於驚醒的時候,忍不住拍著胸口連連驚嘆還好只是夢,天知道她怎麽會做這種夢,夢見他就已經是晴天霹靂了,竟然還親了他一口,簡直就是毀天滅地的打擊。

九離安慰自己,夢總是相反的,想必是自己恨他已經入骨了,真要再看見他,九離狠狠的朝空氣中扇了一巴掌,直接給他扇飛十萬八千裏。

這個時候,門被人突然的推開,一道身影走了進來。

九離側頭望去,一望之下,差一點就從床上跳了起來。

她伸出一只手,顫顫巍巍的指著正一步一步靠近的月長情,震驚得話都說不連貫,“你...你你你你..你怎麽會在這裏。”九離的餘光看到了自己此刻身處之處,看樣子是一間客棧,更震驚的是,“我怎麽會在這裏?你對我做了什麽?”

此時此刻,九離突然又想到,若真按照夢境是相反的邏輯來說,那現實就是他親了自己一口???!!!!

晴天霹靂,卡擦一聲在九離頭頂炸開。

長劍咻的一聲出現在手中,另一只手則把自己所會的左右陣法全使了出來布在床前,九離自己則縮在了墻角,長劍直指,“你你你你不要過來,我跟你說了不要過來!”

月長情手中端著一只青瓷碗,看著仿佛見了鬼一樣的九離,眸中微微亮,“你的內傷尚未全好,暫時還是不要動真氣的好。”

“不要你管!”九離一聲低吼,靠著墻角道,“說,你對我做了什麽!”

月長情看著情緒有些失控的九離,意識到這件事解釋起來有點困難,於是乎,他長手一揮,在九離眼前布下一面空鏡,鏡子裏反映出的正是那天夜裏月長情趕來撿到了重傷昏迷的九離,隨後將她帶來了這間房間,耗費真氣替她療傷,直至現在。

唯獨沒有九離強吻他的場景,

月長情一臉一如既往的淡漠,好像事實就是如此。

咳咳,看完之後一臉尷尬的九離半天擡不起頭來,忽然覺得手中的長劍無比沈重。

月長情長手一揮,九離布下的那些個屏障瞬間消散,他走上前,遞上那只碗,

“你中了狐妖的媚毒,這是驅毒的藥,喝了它。”

無法想象自己方才的行為究竟有多蠢多丟臉,九離默默的接過碗來,心中對他突如其來的示好表示有些疑惑,明明前幾日還光明正大的羞辱她來著。

九離端著碗,瞥了他一眼,“你沒在裏面下毒吧。”

月長情:“。。。。。。要害你有無數種方法可行,何必下毒這麽麻煩。”

說得也是,九離遂低下頭把藥一口喝下。

拿回空碗的月長情轉身就走,一言不發沈默坦然的走向門口,九離望著他利落離去的背影,喉嚨裏傳來藥汁的苦澀,愕然道,

“你...就這麽走了?”

月長情回首,“你還有事麽?”

九離只是覺得這件事遠不像表面這樣他無意經過順手一救再順手給她煮碗解毒湯這麽簡單,可又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理由可以解釋,囔囔半響,赫然道,

“我們還有一場架沒打完。”

月長情毫不留情的轉頭回去踏出了門,“以後再說。”

過了門口便不見了他身影,九離伸長了脖子瞪大了眼睛,也還是看不見了,無力的躺回床上。

罷了,那就這樣吧,月長情這個家夥,真是越來越令人討厭了。

在屋子裏待了三日,每日月長情雷打不動的送來三碗湯藥,還在屋子裏布下了禁制,美曰其名為了她早日痊愈著想,無法使用真氣,想要趁此機會練練修為都沒辦法,無聊之下,她只能將長劍與玉簫一起擺在了眼前,思索半響,

“要不然我給你們倆取個名字吧。”

九離拿起長劍,雪亮的劍身映照出了她的臉,思襯道,“那你就叫自照吧,”再拿起玉簫時,看著通體素凈,觸手微涼卻溫潤如水的觸感,九離突如其來的就想起了月長情,她赫然想起,下了山的月長情,穿得正是一身月牙白的長衫,翩翩如玉,淡漠清冷。

突然意識到自己究竟在想什麽,九離狠狠搖了搖頭,指著玉簫狠狠道,“他叫長情,你就叫無情吧,總有一天,要滅了他的長情。”

第四天的清晨,九離等了許久,也不見月長情推門而入。

思索片刻,九離伸手朝對面墻壁上的四君子裱畫彈出一點氣息,啪的一聲,固定畫作的木釘應聲而碎,畫作掉在了地上。

九離從床上一躍而起,終於自由了。

連蹦帶跑的沖出了客棧,在大門口長長的呼了口氣,雖然盡是濁濁之意,那也比被關在房間裏好得多。

一口氣還未散盡,就聽到街道對面的醫館裏傳來了中年女子的哭嚎聲,

“求求你了大夫,救救我們的兒子吧,他就要死了啊,大夫,求求你救救他吧,你想要什麽我們都給你,命都給你啊。”

☆、入蛇窟

“哎呀,怎麽就說不通呢,你的兒子已經沒救了,我救不了他,與其來求我,還不如去給他準備個上好的棺材吧。”

“大夫大夫,我們有錢,都給你,你再試試吧,他還有氣,還活著的呀,你肯定有辦法的,求求你了。”

女子哭得撕心裂肺,越發襯得那大夫的冰冷無情,九離聽到了這裏,大步上了前,不都是說醫者仁心麽,這個大夫究竟是個什麽模樣還能當得起這個名號!

醫館門口已經匯聚起了好幾個人,九離擠了上前,就看到醫館大堂之下,跪在地上抱著小孩的女子已然泣不成聲,她旁邊的丈夫滿面悲切,咬著牙關安慰著自己的妻子,

“我們走吧,他不肯醫,總還有別的大夫會醫的,我們走。”

那女子哇的一聲哭了,“我們已經走了好幾家了呀,這是鎮子上最後一個醫館了,他們都不肯醫,我們的兒子,我們的兒子真的要死了啊。”

走近的九離心中陡然一跳,她看到了女子懷中臉冒黑氣的小孩,緊閉著眼,嘴唇卻紅得異常,唇角還泛著白沫,一看就知不是尋常病癥。

“大姐你先別急,我稍懂一些醫術,我來替你的兒子看看。”

九離半蹲在女子面前,皺眉仔細看著小孩。

那女子似遇救星了一般,忙將護在懷中的小孩捧在了半空,連忙道,“你看,你快替我兒子看看,他還有救的,他肯定還有救的。”

小孩不過三歲模樣,瘦骨嶙峋,呼吸也時斷時續,看得令人驚心。

九離定下心來,手心朝下懸於小孩眉心,放出一絲意識試圖進到小孩體內,想看看究竟是什麽在作祟,卻沒想到,那小孩體內的邪氣太過強大,瞬間就將她的意識逼了出來,九離身子一個不穩,險些倒地。

好在身後一只手將她扶住了。

“你....!”來的正是月長情,九離一驚之下,正想問他今日去了哪裏,卻見他面色凝重,並沒有看她,而是看著那個呼吸微弱的小孩。

“夫人,你的兒子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

夫妻倆一個對視,丈夫忙道,“就是三天前,我們去山上砍柴回來,小山就變成了這樣。”

月長情沈思道,“那麽除了砍柴,小山還做了什麽。”

女子細細想了想,為難道,“那時他在砍柴,我在旁邊幫他把柴火捆起來,小山就在一旁的一個水潭邊玩了會水,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了。”

水潭?

九離剛想說話,就見月長情手掌在小孩面前劃過,隨後凝聚著真氣的食指點在了他烏黑的眉心上,眨眼間,那詭異的烏黑色就像是見了火的冰一樣迅速的退了下去,露出了原本的蒼白之色。

“要想徹底治好你們的兒子,就要勞煩你們帶我去那個水潭看看。”月長情收回手。

夫妻兩聽聞兒子還有得救,連連點頭,“我們帶你去。”

“我也要去。”九離忙跟著站了起來。

月長情這時才看了她一眼。

“走吧。”

聽著那有些不屑一顧的口吻,九離咬了咬牙,看在小孩的份上,姑且不跟你計較。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夫婦兩人帶著九離月長情上了塘棲鎮外的半山腰,行走其中,除了腳下踩碎的枯葉啞啞作響,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

死寂的安靜讓九離也知道此番估摸著兇多吉少,小山爹遠遠的指著一個被稍顯陰暗的位置,“就是那裏。”

水潭依山而生,一塊突出的巖石遮擋住了水潭上空,僅剩一個兩人並肩而立的缺口。

大約是山泉匯聚而成,潭水帶著絲絲寒氣入骨,九離縮了縮脖子,奇怪道,

“一絲妖氣也無。”那小山究竟是被什麽邪氣入侵導致如今這副樣子的。

“所以才需要一探。”月長情側頭望向她,“可會游泳。”

九離:“不會。”

月長情:“那就好。”

九離瞪了瞪眼睛,“什麽意思?”

然而月長情並沒有解釋的打算,握住她的手臂,往深不見底的潭水裏一跳。

毫無準備的九離腳下突然就離了地,眼睜睜看著自己一頭朝水裏紮了下去。

撲通一聲,水瞬間灌進了耳鼻,九離手腳胡亂的拍打著水,一連串的水泡從嘴邊溢出,只覺得心腔裏的空氣越來越少,震驚的發現自己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然後,一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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